独特小说网免费提供在线阅读庆余年最新章节:第九十八章接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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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特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庆余年  作者:猫腻 书号:16707  时间:2017/5/22  字数:7152 
上一章   第九十八章 接班    下一章 ( → )
  走在皇宫的青石道上,天上一轮月,林下两个人,范闲的后背已然全部汗,在这夏天的夜晚里,依然感觉有些冰凉,他吐了一口浊气,兀自有些后怕,拍拍自己的膛,对身边的海棠埋怨道:“你猜到石头记是我…写的,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害我先前险些被你那皇帝吓死了。”

  海棠笑了笑,说道:“谁叫你瞒天下人瞒了这么久。”接着眼眸一转说道:“为什么会如此畏惧?如果不是你曹公身份的事情,那你怕陛下说什么?”

  范闲想都没想,柔和一笑说道:“你说呢?”

  海棠角微微翘起,没有说什么。范闲偏头望着她,看见她长长的睫染上了一层银晕,显得有一种清魅的美丽,而她容貌上最出色的眸子,在夜里显得特别的明亮你银色月光确实有一种魔力,那种朦胧的浸染,似乎可以让任何一个姿普通的女子,变做人世间的精灵。

  范闲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将手置在身后,缓缓向前拖着步子,说道:“你这次了我一道,我不寻求报复,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要我帮你做一件事情。”海棠微笑道:“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事情,但想来和南方有关系,所以才需要我这种外人帮忙。”

  “不错,你我…其实都是些虚伪的人。”范闲的角泛起一丝有些自嘲的怪异笑容“所以当我们说话地时候,似乎可以直接一些,我需要你帮我做的事情。也许会发生,也许不会发生,总之到时候,我会派人来通知你。”

  海棠望了他一眼。忽然开口说道:“听说你极其疼爱那位宰相的私生女,所以连澹州祖母指过来的大丫环也一直没有收入房中。”

  “我不喜欢你试探我地家事。”范闲回过头来,很认真地说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海棠笑着点点头,说道:“其实,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人会见着女子便心,见着男子便觉浑身不适,认为未婚的女子是珍珠,认为已婚的妇人是鱼眼珠,认为女儿家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认为女子是珍贵的,男子是下的…”

  一长串的话语结束之后。海棠盯着范闲宁静的眼眸,轻声说道:“我很好奇,世上皆以男为尊,范公子怎么会有这些看法。”

  范闲笑了笑,没有回答。

  海棠忽然裣衽一礼。正说道:“朵朵替天下女子谢过范公子为闺阁立传,为女子打抱不平。”

  范闲沉默了少许,忽然开口说道:“我与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本就是不同地。”

  出了宫门。海棠有些惊异地发现太傅大人竟然还守在宫外,而范闲看见那位皇帝陛下的老师后,面色却没有什么异样,想来是早就知道了。

  海棠对太傅行了一礼,然后回身对范闲说道:“后我来送大人。”

  范闲明白她话语里藏的意思,点点头,便上了太傅地马车。

  看着前后三辆马车渐渐消失在上京城的夜之中,海棠的明亮眼波忽然了一下,她想着那个面容俊俏的南朝年轻官员最后的话。与众不同?范闲在这天下人地眼中,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只是不知道他自认的不同,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马车停在一处安静地院落外,负责使团安全的军们,这才知道南齐大才子范闲在北齐最后一次拜访,原来是来看望这位大家,联想到天下传的纷纷攘攘的那件夜宴斗诗,众人不免有些不安,不知道范闲究竟存的什么心思,但在这等书香院处,众人很自然地安静下来。

  头辆马车上的虎卫们下了车,双眼虎视,把守住了几个要害关口。

  范闲与北齐当朝太傅携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态度虽不见得亲热,但也似乎没有什么敌意,众人稍稍心安,却见着一向为人持正,刚正不阿的太傅大人与范闲轻声说了几句什么,二人便推门进去。

  范闲摆了摆手,示意虎卫们不要跟着。

  到了院中一间屋外,太傅对着屋内深深鞠了一躬,回身对范闲平静说道:“范公子,老师最近身体不大好,请不要谈太久。”

  范闲很有礼貌地向这位大文士行了一礼,整理了一下衣装,轻轻推开了木门,一眼望去,便能看见一位老人正捏着小笔,在纸上涂涂画画着什么。

  这位老人乃当世经文大家,学生遍及天下,北齐太傅与南齐的舒大学士,都是他的得意弟子。在范闲偶锋芒之前,根本没有人可以在治学方面与他相提并论,即便范闲在殿上无地郭敬明了一把以求胜之后,也没有人会真地认为,除了诗词之道,范闲在别的方面,也达到了对方的境界。

  因为这位老人姓庄,名墨韩。

  屋内没有下人,也没有书僮,只有那位老人穿着宽松的长袍在不停抄写着,偶尔会皱着眉头,盯着纸上,翻翻身边的书页,似乎在找寻什么印证。与上一年在庆国时相比,庄墨韩的精神似乎差了许多,头银发虽然依然束的紧紧的,但是两颊旁边的老人斑愈发地重了,显出某种不吉利的征兆。

  范闲不想打扰他,轻步走到他的身后,将目光投到案上,竟赫然发现书案上放着的,是澹泊书局出的半闲斋诗话!而那诗集的边页空白之上,已经不知道写了多少注释,难道这位当世文学大家,竟是在为自己“背”的诗集写注?!

  庄墨韩枯干的手指头。指着诗集中那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地下半句,不停点着书页,嘴微启。有些痛苦地说道:“不通,不通,空有言辞对仗之美,这下半句不通,实在不通,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

  稍许的沉默之后,范闲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巫山乃极南之地一处神山,终年云雾缭绕,旦为朝云。暮则行雨,但凡观过此景此云者,再看世间任何高天白雾。便懒取眼中,这二字是托下二句,纯论情之忠诚。”

  “原来如此啊…”庄墨韩苦笑着指指阔大书案一角的一本厚书:“老夫自然也能猜出这意思,只是总寻不着这典,翻遍这本山海总览。也没有寻到多云之巫山,原来是座极南处地神山,难怪我不知道。”

  范闲见他没有怀疑自己是瞎杜撰。知道这位老人家实在是位很温和包容的人物,于是微微一笑,上前替他磨墨,看着他将用极细密的小楷将自己的解释,抄在了书页的空白处。庄墨韩的楷书也是天下闻名,其正其纯不以第二人论,但范闲今天看着却有些唏嘘,老人家的手抖的有些厉害了。

  “陈王昔时宴青乐,斗酒十千恣谑…这又是什么典故?”庄墨韩没有看他一眼。继续问道。

  范闲一阵尴尬,心想出诗集的时候,自己专门把李白这首将进酒给删了,怎么老同志又来问自己?

  庄墨韩叹了口气说道:“老夫自幼过目不忘,过耳不忘,不免有些自矜,那你吐诗如江海,不免让老夫有些自伤…“老人自嘲笑道:“不过也亏了这本事,才记住了你说的那么多诗句,后来半闲斋诗集出了,我就发现少了许多首,也不知道你这孩子是怎么想地。”

  听见庄墨韩叫自己孩子,范闲心里却无由多了些异样的感觉,他咳了两声后解释道:“陈王乃是位姓曹的王子,昔时曾经在平乐观大摆酒宴…”

  “姓曹地王子?”庄墨韩抬起头来,浑浊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自信“可…千年以降,并没有哪朝皇室姓曹。”

  范闲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劝解道:“晚生瞎扯的东西,老人家不用再费神了。”

  “那可不行!”庄墨韩在某些方面,实在是有些固执,哗哗翻着他自己手抄的全部诗文,指着其中一首说道:“中间小谢又清发,这小谢又是哪位?”

  范闲脸上素一阵白一阵,半晌后应道:“小谢是位写话本的潦倒文人,文虽鄙未能传世,但在市井里还有些名气。”

  “那…”

  …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范闲觉得已然辞穷,了无生趣之际,庄墨韩终于叹了口气,眼角,抛笔于砚台之中,微带黯然说道:“油尽灯枯,比不得当年做学问地时候了。”

  入屋之后,二人没有打招呼,便投身到这项有些荒谬的工作之中,直到此时。范闲将卷起的袖子放下,极有礼数地鞠了一躬,说道:“见过庄大家,不知道老先生召晚生前来,有何指教。”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庄墨韩忽然颤着枯老地身子,极勉强地对范闲深深鞠了一躬。

  范闲大惊之下,竟是忘了去扶他,这位老爷子是何等身份的人物?他可是北齐皇帝的师公啊,怎么会来拜自己。

  庄墨韩已经正起了身子,脸微笑在皱纹里散发着:“去年庆国一晤,于今已有一年,老夫一生行事首重德行,去年在庆国陷害范大人,一心不安至今,今请范大人前来,是专程赔罪。”

  …

  范闲默然,他当然清楚庄墨韩之所以会应长公主之请,舍了这数十年的脸面,千里迢迢南下做小人,为的全是协议中的肖恩获释一事,此乃兄弟之情你他眼下最缺少的东西。

  “肖恩死了。”范闲看着面前这位陡然在一年间显得枯瘦许多的老头儿,薄微启,说出了这四个字。

  庄墨韩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范闲也笑了笑。知道自己有些多余,对方毕竟是在这天下打混了数十年的老道人物,在北齐一国不知有多深地根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大事。

  “人。总是要死的。”庄墨韩这话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说给范闲听:“所以活要好好地活,像我那兄弟这种活法,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他杀了无数人,最后却落了如此的下场…”

  范闲却有些不赞同这个说法,说道:“这个世道,本就是杀人放火金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庄墨韩摇摇头:“你不要做这种人。”

  不是不能,而是很直接的不要两个字。如果任何一位外人此时站在这个屋子里,听见庄墨韩与范闲地对话,看见他们那自然而不作伪的神态。都会有些异样。这两人的阅历人生相差的太远,而且唯一的一次相见,还是一次阴谋,偏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能用最直接的话语。表达自己的态度。

  或许,这就是所谓书本的力量了。

  “为什么不要?”范闲眉宇间有些寒意。

  “我很自信。”庄墨韩忽然间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有些隐藏的极深地悲伤。“我自信我比我那兄弟要活的快活许多。”

  范闲盯着他的眼睛:“但你应该清楚,如果没有肖恩,也许你当年永远都无法获得如今地地位。”

  庄墨韩反盯着他的双眼:“但你还不够清楚,当死亡渐渐来临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什么权力

  地位财富,其实都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范闲很平静,很执着地回答道:“不,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你或许会后悔这一生,你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你什么都没有享受过…您只不过是这一生已经拥有了常人永远无法难以拥的东西,所以当年华老去之时,才会有些感想。”

  庄墨韩有些无助地摇了摇头:“你还年轻,没有嗅到过身边复一更深重地死亡气息,怎么会知道到时候你会想些什么。”

  “我知道。”范闲有些机械地重复道:“相信我,我知道那种感觉。”

  庄墨韩似乎有些累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没有想到,能写出石头记这样离经叛道文字的人,居然依然是自己笔下的浊物。”

  范闲苦笑道:“我也没有想到传言这种东西,会飞地比鸟儿还要快些。”

  庄墨韩忽然眼中透出一丝关切,说道:“范大人,你回国之后要小心些,石头记…有很多犯忌讳的地方。”

  范闲默然,他也清楚这点,只不过少年时多有轻狂之气,不忍那些文字失去了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机会,所以随手写了出来,如今身在官场之中,自然深深明白,若有心人想从中找出影语句,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而且这件事情又有一椿范闲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巧合处,所以由不得他不谨慎,只是可惜北齐皇帝也是位红,这事儿自然无法再瞒下去。

  但是庄墨韩于理于情,不应该对自己如此关心,这是范闲有些疑惑的地方。

  庄墨韩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微笑说道:“今请范大人来,除了请罪安慰自己这件自私的事情外,还想谢谢你。”

  “谢谢?”范闲皱起了眉头,他不认为对方知道自己曾经将肖恩的生命延长了一天。

  “替天下的读书人谢谢你。”庄墨韩微笑望着他:“范大人初入监察院,便揭了庆国闱之弊,此事波及天下,陛下也动了整治科举的念头,大人此举,不知会造福多少寒门士子,功在千秋,大人或许不将老夫看在眼中,但于情于理,我都要替这天下地读书人,向您道声谢。”

  范闲自嘲地翘起角笑了笑:“揭弊?都是读书人的事儿,用谢吗?”

  庄墨韩却没有笑,浑浊的双眼有些无神,此次肖恩回国,他并没有出什么大力。最关键处就在于,他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让整个朝廷陷入动之中,但他清楚,这个世界并不是由全部由读书人组成的。有政客,有阴谋家,有武者,他们处理事情的方法,有时候很显得更加直接,更加狂野。

  他看了范闲一眼,本来准备说些什么,但一想到那些毕竟是北齐地内政,对他说也没有什么必要。

  …

  许久之后,范闲离开了庄墨韩居住的院子。然后这一生当中,他再也没有来过。

  暑气大作,虽然从月份上来讲。一年最热的日子应该早就过去,但北齐地处大陆东北方,临秋之际却显得格外闷热,末夏初时常见的沥沥细雨更是早就没有踪迹,只有头顶那个白晃晃地太阳。轻佻又狠辣着人们将衣裳到不能再

  上京城南门外,一抹明黄的典驾消失在城门之中,青灰色古旧的城墙马上重新成为了城外众人眼中最显眼的存在。

  范闲眯着眼睛望着那处。心里好生不安,那位皇帝陛下居然亲自来送庆国使团,这是万万不合规矩的事情,那些北齐大臣们无论如何劝阻,也依然没有拦下来,于是乎只好哗啦啦来了一大批高官权臣,就连太傅都出城相送,给足了南庆使团面子。

  先前那位皇帝与范闲牵着手唠着家常话,念念不忘石头记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臣子们的目光你好不容易将这位有些古怪的皇帝请了回去,此时在城外的只是北齐的官员和一应仪仗,范闲扫了一眼,看见了卫华,却没有看见长宁侯,也没有看见沈重。

  他感到后背已经透,不知道是被那位皇帝给吓地,还是被太阳晒的。

  吉时未到,所以使团还无法离开。他看了一眼队伍正前方最华丽的那辆马车,北齐地大公主此时便在车中,先前只是远远瞥了一眼,隐约能看清楚是位清丽贵人,只是不知道性格如何,但范闲也不怎么担心这回国路途,经历了海棠的事情之后,范闲对于自己与女子相处的本领更加自信了几分。

  一阵清风掠过,顿时让范闲轻松了起来,他扯了扯扣的极紧的衣扣,心想这鬼天气,居然还有这种温柔小风?转头望去,果不其然,王启年正打在旁边讨好地打着扇子,脸地不舍与悲伤。

  范闲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只不过是一年的时间,你哭丧个脸作什么?家中夫人与儿女自然有我照应着,不用担心。”

  使团离开,言冰云自然也要跟着回国,如此一来,庆国监察院在北齐国境内的密谍网络顿时便没有龙头人物,所以监察院内部诀议,让王启年以庆国鸿胪寺常驻北齐居中郎地身份留在上京,暂时带为统领北方事宜,等半年之后院中暗底里派来官员接手。

  范闲身为提司,在院中的身份特殊,像这等事情根本不需要经过京都那间衙门的手续,所以很简单地便定了下来,只是王启年却没有料到自己不随着使团回去,不免有些不安与失望,虽然明知道此次经历,对于后的官声晋阶大有好处,但他依然有些不自在。“大人,一天不听您说话,便会觉着浑身不自在。”王启年依依不舍地看着范闲。

  范闲笑了笑,说道:“不要和北齐方面冲突,明哲保身,一年后我在京都为你接风。”其实他也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位捧哏的存在,关键是王启年是他在院中唯一的亲信,只是可惜因为要准备对付长公主的银钱通道,不得已只好留在北齐了。

  …

  说话间,忽然从城门里驶出一匹骏马,看那马上之人却不是什么官员,打扮像位家丁,不由惹得众官瞩目,心想关防早布,这上京九城衙门怎么会放一个百姓到了这里?

  范闲眼尖,却看见送行队伍中站在首位的太傅大人面色一黯,眼中出了悲伤之

  那马直接骑到了队伍之前,马上家丁滚落马下,语带哭腔凑到太傅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递给太傅一个布卷,然后指了指后方的城门处。

  太傅身子晃了晃,不知道受了什么刺,看着城门处缓缓驶来地马车,有些悲哀地摇摇头,回头望了范闲一眼,眼中却是有些惊讶。

  他深深了一口气,然后向着范闲走了过来,范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忐忑地赶紧下马了上去,接过太傅大人递过来的那个布卷,有些紧张地拆开,看见里面赫然是本诗集,书页上那微微蜿蜒的苍老笔迹写着几个字:

  “半闲斋诗集:老庄注”

  太傅有些百感陈地望了默然的范闲一眼,说道:“这是先生交给大人的。”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中不由带上了极深沉的悲哀沉重。

  “庄先生…去了。” WwW.DuT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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